***This event will be conducted in Chinese***

Speaker: Li Fengmao 李豐楙 , Chair Professor, National Chengchi University; Professor Emeritus, Academia Sinica, Institute of Chinese Literature and Philosophy

鬼律與故縱：《西遊記》中的召喚土地〉簡介

李豐楙

在西遊的奇傳敘述中，神魔鬥法前時常出現的，就是孫行者頻繁召喚土地，方能問明妖精、妖魔出處，其頻率雖高卻較少受到關注，原因應是被視為陪襯的小神。世德堂本敘述其出場方式，應該有其創作的用意，乃交互使用兩種聲音：顯聲音與潛聲音。前者借遊戲筆調表現滑稽的趣味，其實在掩飾其真實的潛聲音，主要即借此諷喻、影射明代、尤其世宗朝皇室。由於兩種聲音之間交織運用，若隱若現，亟待解讀。作者雖曾吸收先行材料，但其突破在其創意，乃化用了道、佛二教的文化資源。此處即從「召喚土地」情節切入，文本解讀配合文化解讀，其手法皆有宗教、尤其道教知識支持。在敘述層次上，顯聲音即召喚土地的方式，軟硬兼施，從喚出到拘得，形成表層聲音的滑稽趣味；唯關鍵的召喚動作簡繁俱有，即捻訣與念真言–從唵字到唵㘕淨法界，在此發現採用明代流行的准提信仰，因其盛行於文人中，作者即挪用密教的准提咒，並未襲用道教召土地神咒。而在召喚過程中，行者對待土地、山神的態度，即任意使喚；相對土地、山神則表現得異常惶恐。這種顯聲音背後隱藏的潛聲音，所運用的「故縱之嫌」筆法，乃化用道教法派的鬼律、黑律知識，用於規範城隍–土地：境內有精邪而未能通告者，即有故縱之嫌而會被杖或流放。作者所敍寫的當境土地，既知妖精、妖魔卻任令其行動，懼而未曾通報，此即「故縱之嫌」的敘寫手法。其目的則是諷喻，明代中葉以前實行里甲制，小說家影射當時事：其一明初洪武三年禮部官僚依禮定制里社壇制，即自然神；唯里甲居民仍崇拜人格神的土地，以致里社壇荒廢不用。其二里長、甲首負責里甲事務，即催稅、徴糧及徭役，但至中葉因稅役過重，導致里民逃脫，小說既有「逃門戶」、「大戶負擔元宵燈油」等，此種敘述即為潛聲音。其三敘述妖精、妖魔據洞稱王、差使土地，妖魔俱從天界私下凡間，此種顯聲音即試煉五聖、尤其唐僧的取經意志；並諷喻明代王府與地方豪族，在地方據土稱霸，使喚里長甲首。西遊交錯使用顯、潛兩種聲音，即可知荒唐、滑稽語底下，乃掩飾當世習知的社會怪現狀，當時人領會其諷喻手法的影射旨趣，今人則需重新解讀「故縱與鬼律」，方能深刻理解滑稽文學的嚴肅性，確定多層聲音所形成的交響，乃奇傳文體具有語言藝術的價值。

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國家文學博士，曾經擔任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研究員，其後轉任政治大學宗教研究所，擔任文學院講座教授，政治大學華人宗教研究中心主任；2015年退休後擔任中國文哲所兼任研究員、政治大學文學院榮譽講座教授。曾經訪問巴黎法蘭西學院、哈佛燕京學社；擔任中華民國「國科會」中國文學門召集人、「臺灣宗教學會」第二任理事長。